小时候我特别向往桂花,因为好吃,而且走在桂花树一阵飘香,让人感觉精神十足。什么桂花糕,桂花糖,爸爸出差的时候从南方带回来,每次就是我吃的最多了,我太喜欢吃了,甜而糯的口感,那气味跟花香糖香都不太一样,但有略微的相同,似茉莉却比茉莉浓烈,像栀子又不若栀子暖艳,吃在嘴里一阵温暖全身,吃完了舌尖上回荡的倒有点绿茶的清苦,甜的还是比苦要多的多了,不腻。后来很喜欢费玉清的《八月桂花香》,知道南方的桂花是八月里飘香的,这个是生产桂花糕点的好季节,至于桂花究竟长什么样子,这个概念只是很模糊了,我完全没概念。
前阵悉尼夏末秋初的时候,因为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各家院落外面当篱笆用的“冬青”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夜间轰轰烈烈全开出了细小的白花,这个白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气味绵长清爽,一路走下去整条街都笼罩在清淡甘甜的香氛中。这个感觉让我停留了几分钟,真余味真是连绵不绝啊,这些我以为是“冬青”的灌木原来在旧金山时也有,人称“甜橄榄”(sweet olive),我从未想过要查其中文为何,虽然这个来头有点复杂,我喜欢简单点,从来不太深入研究这个玩意,毕竟挨挨挤挤的城市建筑没留那么多的空间给绿色植物舒展。相比之下,我们现今居住的这个小区倒像哪个欧洲小镇,就生活习惯和他们不一样,但样貌还8分相似的,家家户户花木茂盛,浓荫蔽日,走在路上,呼吸这样的新鲜空气,使人精神气十足。而这样茂密而芬芳的花事,不撩起人那份好奇心不行。随便一查,结果竟发现这些“篱笆草花”就是道地的桂花。
我想象中的桂花应该有点栀子的样子,一是叶片的颜色相似,但比栀子花单薄、清冷,因为诗词上提到桂花永远都与秋凉和离别脱不开干系,只能让在8月的时候才能闻到桂花飘香,比如“冷露无声湿桂花”,“桂花秋一苑,凉露夜三更”,比如“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桂花是与中秋、凉露、思念、寂寞、酒与诗联系在一起的,想起这样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南半球四季颠倒,四月初桂花盛开,若非桂香袭人,哪里会想到路边这些弱小繁密毫不起眼的花朵就是承载了千古诗情的桂花呢,看来不少古人都对桂花有好感呢。
近看桂花长得其实更像草本的茉莉,远看却像栀子花的颜色,白瓣四片,花蕊嫩黄,有个种桂花当篱笆的朋友干脆就管它们叫“大茉莉” 因为桂花的比茉莉花大点,所以就得这个称呼了。我分不清家门口那株是银桂还是四季桂,很大一棵,因没作围墙而得以自由生长,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向小径上斜插过来,微风过处清香扑面。清早下山坐船,耳边听着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再阴郁的天气,拾级花下经过,偶尔闻到一阵芳香,天气虽然不好,但景物迷人,心情也都会明朗起来。我也剪过几枝后院的桂花插瓶,满屋的馥郁芬芳,尤其夜晚,枕着花香入眠可真是幸福。只可惜离枝的桂花花期不长,虽然绿色的骨朵都能一夜绽开,但凋落得更快,满桌都是落蕊。拣两瓣泡进茶里,花香,茶香,滋味绵长。
四月换季,几场雨过,桂花不再,白色的花瓣渐渐泛黄,寒冬已经临来,面对如此场景,看来又要等明年了,细细簌簌开始凋落,风吹过,铺得草地小径一层碎雪。落下的花瓣也还是香的,人走过,身后一尾若有若无的残香,就好像夏天的影子,在某个角落里幽然而立,固执地不肯离去。